长珉珉珉

岁月也惦念（一）

开头结尾题 图源：韶疏/九霄之

下面是正文：

我中毒了，​跌跌撞撞地昏倒在长安街某个不知名巷子里。 

夜蛾不知疲乏地扑棱着萤翅绕着破旧路灯的光团一圈又一圈，跌落满片不知深浅的锈迹斑斑。这时城市已经入眠，偶尔几只过早出来的微弱蝉鸣也给暮春平添几分甯宓。 

零落灯火打在了一双干净的皮鞋上，我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还在呕吐，这片阴影就已经越走越近。 

“你是谁？”平淡低沉的声线顺着夜风在耳边短暂地厮磨，我的下巴被捏住，然后被迫露出了苍白的面容。 

我以为这位半明半暗里辨别不出年龄的男子多少会意外于一个人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但他只是把目光从眼尾瞥扫过来，音调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幅度，“你怎么在这？” 

我还没来得及张嘴问出一个问号来，身子就被毫不留情地提了起来然后摔在了硌人的参差不齐的青石路上。然后余光望见脚边躺了三个多少负伤的人，抬头便是不知名的男子把最后一个人撂倒在地上，一个不幸的垃圾桶被这人带着翻成了狼藉一片。 

“人都解决了。走吧。”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路灯卷携月华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不耐烦这三个字被明晃晃地挂在了不带笑意的唇角。 

我听到有青蛙深浅不一地呱呱叫着，时而有扑通的落水声，约莫是青蛙跳进了池塘或是溪河。若是放在平常倒也没什么，只是如今这样，配上幽暗的深巷和满身写着生人勿近的男子，还有倒了一地现在未醒的黑衣人和一个刚想回答又偏头吐了一地的我……莫名有些瘆人。 

“太晚了，能不能借宿一晚明天再走。”我感觉自己硬生生地把胃酸都吐了出来，这才软塌塌地瘫在地上哼哼两声，而且浑身上下使不上劲，头脑还要命的越来越昏，“我可以打地铺……” 

得，醒来已经在柔软的床上了。 

这时候天色还是将明未明，我顺着刺鼻的跌打药看了过去，就看到他的衬衫被随意地往上卷了几道，露出了劲瘦腰身上大片血痕。 

我没吱声，拼命抑制着下意识拖长了的吸气，把呼吸声降到了最小。没一会我望见他把得体的西装换成了宽松的校服，他把安静了一晚上的书包打开，放了一瓶酒精棉花进去，旋即转身大约是要出门，然后转身转了一半与我四目相对。 

“……我没有偷看！”不知道哪根脑神经搭错了，我居然第一反应是大声辩解。毫不意外地，他再次蹙眉。外面的寂静随着我的这一嗓子立马热闹了起来。 

“是个女的？” 

“他都不让我们进卧室今天居然放人进去？” 

然后是桌子碰撞的声音，很快门被粗鲁地推开。一群老少朝我看了过来。我细细数了一下，两个中年男人，一个白发老太，一个垂髫儿童。 

少年皱着的眉没有松开的迹象，反而又拧紧了些。我看到他低垂的目光扫过这群嚷嚷的人，一声不吭地拎着书包站着不动。 

昏睡几小时后头脑没那么昏了，我打量着眼前这个规规矩矩穿着校服不置一词的少年，直到这片聒噪索然无味地散开，他才拎着书包动了脚步，只是拎着书包的指尖狠狠地颤着。 

“等等，我也要走，正好一起！”半夜里不慌不乱地给我贴退烧贴喂我喝药的人不会是坏人，我抱着这样的念头跳下床赤脚拦在了他面前。 

他保持着沉默侧身就要继续往前，我又挪了挪，堵着他不让他走，然后弯腰一手抓着他的袖子一手手忙脚乱地穿鞋。 

好不容易穿上一只帆布鞋后，制冷机终于硬邦邦地开了口：“松手，我等你一下。” 

临近夏至日出的早，耽误了一会现在已经是初旭普照了，带着点热气的光温在我裸露在外的脖颈上，有着说不出的温和柔软。 

我以为他是要去学校，没想到越走越不对劲，直到被他带入一个清晨略显寥落的巷口，我才反应过来：“这是昨天我进的巷子？” 

“嗯，送你出去。”他不咸不淡地开了口，手插在夏季校服外套大的过分的口袋里，垂眸懒洋洋地瞥了我一眼。 

我正欲开口表达一下谢意，余光望见一群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的少年踩着陈旧蒙尘的运动鞋走了过来，一路走一路骂着脏话。 

“不会是，来找你麻烦的吧？”我把道谢的话咽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抬头问道。